“交子”之名溯源
(2020-01-27 11:19:31)
“交子”之名溯源
成都金牛钱币研究会 胡建民 罗天云
摘
要：北宋时期，成都诞生了世界第一张纸币——交子，“交子”的诞生开创了世界信用货币史的新纪元。世界第一张纸币为什么取名“交子”？该文从词组汉字的解释、“交子”作为媒介与商品交换的关系、“交子”词组间的辩证关系、以及四川的人文精神等进行了深入分析，为深入地研究“交子”及“交子文化”更深了一步。
关键词：交子 之名 溯源
十世纪末、十一世纪初，成都诞生了世界第一张纸币——交子。“交子”的诞生为人们提供了便捷的商品交换媒介，开创了人类信用货币史的新纪元，在中国乃至世界金融史上占有重要地位。
一、有关典籍对“交子”名称的解释
关于“交子”词组的起源，权威词典解释如下:
《汉语大词典》载：交子，宋代发行的一种纸币，可以兑现，便于流通。初由民间发行。天圣元年，改由政府发行。
《宋史•食货志下三》：“交子之法，盖有取于唐之飞钱。真宗时，张咏镇蜀，患蜀人铁钱重，不便贸易，设质剂之法，一交一缗，以三年为一界而换之。六十五年为二十二界，谓之交子。”
《文献通考•钱币二》：“﹝宋﹞初，蜀人以铁钱重，私为券，谓之交子，以便贸易，富人十六户主之。”（1）
《辞海》载：中国最早的纸币。宋初，四川使用铁钱，体大值小，流通不便。商人发行一种纸币，称为“交子”。可兑现，也可流通。…… （2）
从以上词典解释看，“交子”作为名词，在商品交换中，充当一般等价物的特殊商品——货币，起源于唐代的飞钱。他们的共同点都是用纸制作，并特在上面印上货币符号，能被使用靠的是发行人的信誉。而两者所不同的是，飞钱只能作为甲乙两地存、取钱的汇兑凭据，取名“飞钱”是与“钱”为依托，通过“汇兑”这种信用工具，能将大量的钱从甲地轻松的“移向”乙地，解决了金属货币携带的不便，形容笨重的金属货币“移动”轻便如“飞”。可这种“汇兑”凭据的取名，仍使用了“铜钱”一词后缀的“钱”字。而交子发行是用当时流通的铁钱为本位，扮演着与铁钱一样的交换职能，其价值符号所代表的是等量的铁钱，只要社会稳定，就能广泛流通，持有“交子”就等于持有铁钱，两者使用价值没有太大差异，但“交子”名称的字面上并没带上“钱”或“宝”字。
二、专家对“交子”释名解读
“交子”作为商品交换的媒介，其名称一开始为什么不叫什么“钱”或什么“宝”？而用最朴素的“交子”一词命名，长期以来许多从事金融及研究历史的人也没有多少人去深究它。这纸币为什么叫“交子”，一千年来立论著述者，也就区区几人而已。
首论者，日本学者加藤繁说：“交子、会子、关子均有相同含义，无非是交接对照的凭证而已。”（3）
再者，上海复旦大学已故著名钱币史学者彭信威教授则认为：“交子这一名称，大概是四川的方言，特别是‘子’字代表了四川方言的成分。晚唐咸通年间，西川称刻印的书为印子，以别于抄本，也带方言的味道。‘交’字是交合的意思，指合券取钱。后来的会子和关子的意思也差不多。相交、相会、相关是一脉想通的字眼。”（4）
河北大学汪圣铎教授则认为:“加藤繁、彭信威二位先生都认为‘交子’、‘会子’、‘关子’和‘交’、‘会’、‘关’的语义基本相同，都是对照或交合的意思，这种讲法也似勉强。交子的‘交’的意思就是‘交纳’，‘交子’就是交纳钱的凭证。现代人往往不用‘交纳’而用‘缴纳’，但宋人一般使用‘交纳’的。”（5）
以上三位先生对“交子”得名作了解释，各自认为：“交子”得名带有“交接对照”,“相交、相会、相关”,“交纳”的意思。一个共同点：“交子”作为交换媒介，重在一个“交”字，其语义基本相同。而彭信威教授还认为；对“子”字而言，它还代表了四川方言成分。
此外，还有人认为：“交子是古代四川的俚语，是票券、凭证的意思……”（6）
三、我们对最早纸币取名“交子”的浅见
最早的纸币冠名，与当时流通的金属货币冠名最大区别在于，当时不论流通的铜钱或铁钱，币面均铸有“某某通宝”或“某某重宝”，人们称它们为“宝文”钱；而流通的纸币同样是交换的媒介，人们为什么不叫它“什么宝”或“什么钱”？而称它为“交子”呢？其背后承载着许多故事。
我们先从单个汉字说起：「交」字，象形，小篆字形，象一人双腿交叉，在这里作“动”词，有“交接，移交；交换”的意思。纸币——“交子”，用“交”字冠头，说明纸币用途与金属货币一样，在流通中同样是交换的媒介，发挥其交换、交流、交易的功能。
「子」字，象形字,其本义是婴儿在襁褓中，有头、身、臂膀，两足象并起来的样子。在古代对女儿称子，对男人的尊称或美称也常用“子”（如天子、荀子、老子、孔子、韩非子等）；古代爵位名中，“子”被排位第五位（分：王、公、侯、伯、子、男六级）；对动物的卵或植物的种、果实，也叫“卵子”和“种子或实子”。按中文组词习惯，“子”字多用作名词的后缀，如男子、女子、舅子、儿子、金子、银子、票子、房子、车子、桌子、桃子等等。货币是名词，在纸币使用前，有铜币、铁币、银币、金币等。宋朝是中华文化大发展时期，习文习艺之风盛行，达官贵人多为饱读诗书，给新创造的信用纸币取一个很有内涵的名字，是顺理成章的事了。
“交子”作为最早纸币的专用名词，虽局限于特定的使用范围，但其原始意义确与交易有关。因为它作为交换的媒介，前提必须是以商品交换为条件。词组打头直接用“交”字，是因为“交”实为“交易”，指商品交换。《易·系辞下》说：“日中为市，致天下之民。聚天下之货，交易而退，各得其所。”后来多指商业买卖。史记平准书：“农工商交易之路通，而龟背金钱刀布之币兴焉。”（7）这段话古人肯定了交换在社会再生产中的地位和作用，货币在交换中的重要性。词组后的“子”字，意为以铁钱为本位的数量符号（“交子”面额以贯为单位，当时1贯兑换铁钱1000枚），币上标明的面值实际上就代表着实际持有的金属货币量。可见它在古人心目中的地位如同“女儿之美、男子之才”，“交子”用“子”字作为后缀，实际是对用纸币作交换媒介的赞美，其文化内涵极其深刻，就是后来的“会子”和“关子”，也用上了“子”字。证明“交子”这个信用媒介，自诞生起就受到人们的尊崇，其地位不逊色于金属货币。
“交”与“子”字相组合，作为纸币的美名，蕴藏着古人对它寄予着厚望。希望信用纸币代表着铁钱这个“子”的交易及流通，能派生出更多的交换媒介，如同“种子或实子”，并萌生出更多的“子”来。一张纸可抵十贯钱，既解决了贸易往来中因金属货币笨重而携带的不便，还节约了铸币所耗费的金属材料，更进一步解放和发展了社会生产力。
“交子”一词蕴含对立统一的哲学关系。从字义的属性理解，“交”为动词，本身使用宽泛；“子”为助词，只有与其它汉字组合，才能反映其真实用意。前者表意范围宽泛，可后者的作用受约束。“交子”二字各自意思的宽泛和约束，使我们想到哲学中的对立统一辩证法。用辩证法来解决个人生活的问题，解决社会的问题，其核心就需要寻找一个“中”字。
根据汉代西蜀孔子——扬雄《易经》解释，上两爻（yáo）代表天，下两爻代表地，中间两爻代表人，天怎么变，地怎么变，中间的人就怎么去适应。如交子运行过程中，在十六户连保发行时期，官府给予提供必要保护，但要交子铺户承担一定的社会责任，“每年与官中出夏秋仓盘量人夫及出修糜枣堰、丁夫物料。”又如“将交子要取见钱，每贯割落三十文为利。”（8）再如“官交子两年一界，每界发行126万贯，备本钱（铁钱）36万贯。”（9）等等。实践中摸索出的这些管理措施，寻求到了“交子”运行的“中”字。这个“中”字，正是扬雄解释的中间两爻代表人去适应，解决了交子运行中的宽泛和约束的平衡问题。有了这个“中”字，使易的这种对立发展成道。严格遵守这个“道”，官交子在前几十年中运行平稳，为北宋经济发展和商品交换发挥了重要作用。
“交子”诠释了四川的人文精神。四川所处地理位置由于被崇山峻岭包围，为改变生存环境，走出盆地意识，四川人从古至今骨髓里都渗透了吃苦耐劳的珍贵品质，以及敢为人先的创新精神。近年来专家们挖掘出“开放包容、崇德尚实，吃苦耐劳、敢为人先，达观友善、巴适安逸”二十四字的四川人文精神。其中北宋四川诞生的纸币——“交子”，充分体现了四川人寻求新生活的要求，从盆地之窄走向勇于创新、敢于创新的精神之宽，它是四川人文精神中“吃苦耐劳、敢为人先”最真实的生动写照，既兼顾了吃苦耐劳和敢为人先，又脚踏实地并积极开拓进取的精神。
“交子”展现了四川人的聪明智慧，及开拓进取的创新精神。所以，我们爱交子！
这正是:
楮纸一张耀乾坤，蜀人千年抖精神。
交易促商冠华夏，子慧优先堪独门。
不违常理创新局，誓破藩篱立规行。
天府遗梦今又现，后生脚步永不停。
注释：
（1） （《汉语大词典》第2072页,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88年出版）。
（2）（《辞海•1999年缩印本》第1023页，上海辞书出版社1999年出版）。
（3）（《日本学者中国史研究丛刊:中国经济史考证》，下卷二六“
交子、会子、关子的语意”，中华书局2012年10月1日出版）。
（4）（彭信威《中国货币史》第五章“两宋的货币”，上海人民出版社1995年11月版）。
（5）（汪圣铎：“交子”释义《中国钱币》1996年一期）。
（6）（《天府四川金融博物馆》交子馆说明）。
（7）（《辞源》第151页，商务印书馆1979年出版）。
（8）（《宋朝事实·卷十五《财用》）。
（9）（《宋史·食货下三》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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